文 | 赵春燕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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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阑人静,月色透过木窗棂轻轻流泻在胸前的被上。屋后的树上传来几声鸟叫,窝里的鸡扑棱了几下翅膀。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抬身望向旁边。母亲的被窝整齐地平铺着,枕头虚位以待,只是不见主人的踪影。

我趴在炕沿,望向外屋。那盏煤油灯,擎在方木桌上,亮着。大大的火苗,忽高忽低,一闪一闪的。灯旁,母亲一袭素衣,一双袢带布鞋。她那齐耳短发整齐地拢在脑后,一手拿鞋底子,一手拿针。由旧衣服碎片糊成袼褙裁剪而成的鞋底子,捏在母亲的手上。母亲从外围一圈入手,她先用锥子在袼褙上用力扎个洞,再把针在头发缝里纫纫,沿着先前扎的洞往过穿。袼褙太结实,母亲要用顶针来顶针屁股,再用钳子夹针头,才能完成一针的任务。针针用力,母亲那银光初现的鬓边,已是汗水涟涟。绵密的针脚,结实的布鞋,是母亲灯下纳就的对于家人满满的爱。

间或几日,夜晚煤油灯下,母亲手中的鞋底子换成了一件逐渐成形的毛衣。美丽的花纹,细密的线头,是母亲灯下织就的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
儿时,父亲在外工作,哥哥姐姐们在外求学,只留我在家中与母亲作伴。每到夜晚,我一觉醒来,总能看见堂屋那盏灯亮着,也总能发现母亲忙碌的身影。家乡有句形容懒汉的话:“白日游四方,夜晚点灯补裤裆”。母亲并非懒,而是白日干完农活与家务,夜晚做布鞋、织毛衣、缝补衣服等,来缓解家中拮据的日子。母亲灯下干活的身影,给我完美诠释了“勤劳”二字的含义。

我上高中后,母亲在县城照顾我和爷爷。每天晚自习回家后,我已困倦难耐,倒在母亲为我铺好的被窝里就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窗外路灯那昏黄的光透过纱窗照进室内。铺着格子桌布的书桌的影子,投射在水泥地上,留下一地斑驳。

我伸伸脚去挨床那头的母亲,结果挨了个空。抬头一看,被窝那头空空如也。爷爷那急速的喘息声,隔着薄薄的板壁传入耳内。我起身探头望向里屋的厨间,那盏高悬在头顶的电灯亮着。亮亮的灯丝,发出黄晕的光。灯下灶间,火焰正旺,大铁锅的木质锅盖间冒出缕缕热汽。母亲站在大案板前,两手并用的揉着面。发好的面团似蜂窝状,有一个一个窟窿。母亲把它们揉平整,再团成团、捏成条、切成块、揉成馍。水冒大泡时,母亲把罐状的馍放进锅里蒸起来。

此时,夜已深,气温很低,可是母亲只穿着一件单褂子,她把袖子撸到胳膊肘那里。到灶间添柴时,母亲那半白半黑的鬓间也被热汽给弥漫了。隔着一层屋,半睡半醒间,我似乎嗅到了母亲身上弥漫的那种香甜的味道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醉了。正当母亲擦汗间,爷爷的屋里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,母亲赶紧跑过去扶起爷爷,替他捶捶背,递给他一杯水。等安顿好爷爷,母亲想起锅里的馍,她赶紧跑进灶间掀起锅盖,把馍一一拿出来。刚出锅的馍很烫,母亲两手哈着热汽,倒换着放入馍筐里。那一刻,灯光下,她眼望着馍,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。稍事休息,她就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里,又去揉面了。

第二日一大早,爷爷的盘子里放着油滋滋、软乎乎的大花卷,我的盘子里盛着黄澄澄的炸馒头片。看见我们吃得很起劲,母亲的脸在昏黄的灯下,一脸喜色。我不知厨间的那盏灯亮到几点,也不知它几点又再次亮起来,亦或一直亮着未曾熄灭。她用自己灯下忙碌的身影,告诉我什么是责任与担当。

时隔多年,当我深夜于灯下忙碌时,就想起母亲的身影。母亲已是仙界人,做了天上的神仙,但她用自己的身教,耳濡目染地教会我做一个勤劳、懂责任、敢担当的人。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母亲似灯盏,那盏灯永亮不衰,照我前行不辍。

作者简介:赵春燕,陕西丹凤人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,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,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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